啊你係叨位來耶？

一般的美國商店，收銀員一定會對顧客虛寒問暖。尤其是西岸最大的連鎖超商 Safeway，不管顧客買的東西多寡，一定詢問需不需要幫忙拿到車上，而且在結帳時，就已經記住了你信用卡或支票上的名字，在你走前一定會說：「某某先生／小姐，祝你愉快。」剛來美國時，我都很怕他們跟我攀談。現在臉皮練厚了，有時也會跟他們哈拉幾句。

我家巷口的連鎖大賣場 Walmart，一向生意興隆，車位難求。而顧客有很多藍領階級、西班牙語族群和印度人，店裹常常人擠人，小孩子跑來跑去。雖然在這裹逛街的環境不是很愉悅，但看在商品便宜又大碗的份上，我也得常來補貨。

可能為了節省成本，僱的店員多是弱勢移民，英語能力不是很好，也很少會在算帳時，主動對僱客打招呼或微笑；這一次去結帳排隊時，難得見到一個笑嬉嬉的「歐吉桑」收銀員。輪到我時，他說完「How are you?」接著就瞧著我問：「Are you Chinese?」

老實說，我很不喜歡在美國被問這一句話，因為被不同國家的人搭訕過，都是用這一句做開頭，有時候我也懶得解釋我不是大陸來的中國人，因為接下來就會沒完沒了的要多聊一聊做朋友。

我猜這一位黑頭髮黃皮膚的歐吉桑收銀員，可能以為遇到「大陸同胞」。在我不情願的點點頭後，他就開始用華語問：
「上海人？」
「不是！」

「妳長這麼高，一定是北方人！」
「不是！」

「廣東人？」
「不是！」

我怕他一一把大陸省份念完，為了讓他死心，就酷酷地告訴他三個字：
「台灣人！」

沒想到歐吉桑改口用台語說：
「你會曉講台語未？哇台北人啦！啊你高雄來的係否？」

沒想到是台灣同鄉！所以我也用台語回他：
「哇嘛台北人。」

他還是笑嘻嘻地用台語說：「啊你—變種—啦，攏嘸像。」
不過他也看不出來像台灣人，所以我說：「你嘛攏嘸像。」

「哇嘛—變種—啊啦，來美國二十多年了，本來做貿易，啊現在退休在家無聊，所以來這裹“趴泰” (Part Time) 啦...。」
「啊你嘸在耶厝仔抱孫哦？」我馬上換成在台灣跟歐吉桑哈拉的語氣。

「啊阮仔就也嘸女朋友啊！你有熟識的可以介紹嘸？」歐吉桑興緻更好了。「一個二十二歲，一個二十四歲啦，攏係工程師，賺的錢比我卡多哦！」

雖然矽谷這裹的工程師比蚊子還多，看得出來歐吉桑以子為榮，講到「工程師」神情非常得意。不過我不認識幼小的美媚可以介紹，也不想犧牲自己吃嫩草，只有拎起了我的袋子說：「歹勢啦，哇嘸熟識哈泥少年的查某囡仔耶。」

歐吉桑一邊在掃描下一個客人的物品，一邊還很熱情地對準備溜了的我說：
「啊你住附近要有閒常來哦！」

忽然我有點好像身在台灣雜貨店的錯覺，親切的「歐吉桑頭家」在我離開的身後仍揮著手說：
「有閒常來哦！」